梦之船

……是谁，把人生比作一只载满重物的小船，而我的重物是昂贵的梦。

这是怎么了？行驶在河道的中游，这只小船开始摇晃了，颠簸了。于是我开始清理船上的包袱。

我首先拿起一本诗集。这是我沉甸甸的一个梦啊，而航行是不需要梦的，于是我把它抛了下去。

接着我又拿起一本小说集，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包袱，里面包裹的，同样是重重的梦，我把它抛了下去。

一叠叠的梦，被一一抛了下去。

梦虽然很沉重，原来却很脆弱。报刊上闪着微弱光晕的铅印的名字，同妻子因生活窘迫而发出的几声叹息相碰撞，一首诗，一篇文章的几元、十几元的稿费，同商海中的弄潮儿随手抛出的几千元、几万元的大把钞票相碰撞——前者破碎了。

梦破碎了，就是一堆垃圾。人要从重负中抛掉垃圾——这，是自然的。

于是，这只小船停下来了，在丽日和风的轻抚中，向船头，向四周，静静地撒着网儿。船头波光涟涟，波光中有棹歌往来。

然后，我把船儿停泊在岸边，燃一缕袅袅炊烟，枕着悠扬而绵长的流水声，进入一种无梦的睡眠。

然而，我很快就醒来了，醒于深更夜静时。近处，正凉风瑟瑟。远处，有灯火阑珊。我的灯塔呢？我的航标呢？我那遥远的港湾呢？此时，我感到的是一种无梦的凄楚。

这是何等的无奈啊，刚刚开始了对锚的选择，却又有了对帆的思念……